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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清凉（2）（摸鱼。酒吞童子/青坊主）

酒吞童子ALL的短篇集之一。

上文请见：

楔子

（1）

本系列三观不正，血腥暴力，含有食人或性爱描写，宗教题材。

内容可能引起不安及强烈反感。

可能冒犯您的宗教信仰、女权主义主张、社会公序良俗。

与之相比，私设成山、OOC、【各种借鉴致敬】可能都是小问题了，但本文依然有这些问题。

作者保留【删除评论或关闭评论功能】之权利。

根据上田秋成《雨月物语》改编。

青坊主粉慎入。

酒吞童子/青坊主。不过两人不算CP，连友情向都算不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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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……”庄主叹了口气道，“他们是把您当成别人了。实不相瞒，虽然说这件事简直是闻所未闻，还请您相信，我讲的并无虚言。要是有可能，也劳烦您回去向法力高强的大和尚通禀一声，我们也愿意请他来除魔……”

“哦？若有我能效劳之处，自当尽力。”

“那就多谢了。要说这村子虽然贫穷，却不是没听过佛法的地方。原先，这里也是有一座寺庙的，乃是郡里的望族供奉的菩提院。历代住持的学问修行都是极好的。如今的住持出身名门，年纪虽轻——当然不像您这样少年英俊——也通晓佛典，加上他为人谦和，持戒甚严，在我们这里，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了。附近有身份的人都愿意皈依他做个居士，普通百姓也经常布施。”

少年听见他把有钱没钱的分开讨论，嘴角浮起一丝笑容。

“那不是很好吗？”

“本来如此的。不瞒您说，我也多次带着家人去烧香礼佛，谈经论道，跟他也算得上是笃交了。结果……”

“出了什么怪事吗？”

“他变成鬼了！”

“哎呀！”

“就在去年春天，他受了另一位禅师的邀请，去了越后国——是您的家乡吧？得罪了！——从那里带回一个年方十五的稚儿，让他服侍起居。这少年生得俊美，住持对他宠爱非常，甚至到了荒废佛法修行的地步。”

说到这里，庄主不禁悄悄观察着对方的脸色。眼前的少年容貌美艳得不似凡人，又未曾落发，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呢？

在寺中又是……怎么回事呢？

可千万别惹得他不高兴罢？

然而对方却完全不动声色，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妥，只是颔首示意他讲下去。

“结果到了今年早春，那稚儿突然身染沉疴，一病不起了。住持从国府请来最出名的大夫为他诊治，更是亲手煎药、没日没夜地伺候着，可那稚儿终是无力回天，就这样撒手尘寰了。”

“美人薄命，真是可惜！不过，人世本来就是虚妄无常，如梦幻泡影……”

“若是那住持大人也能如师父一般旷达就好啦！”

“怎么讲？”

“他失了少年，恰似骊龙丢了颏下明珠，也不再剃发，也不再礼佛，只是终日哭泣，后来眼泪也干了，声音像鬼嚎一般，再后来嗓子也哑了，只剩下整个人瞪着双眼、哆哆嗦嗦、哀哀欲绝。既不肯把那稚儿的遗体火化，也不肯装在棺椁里掩埋，仿佛他还在世一般地拥抱亲吻……”

对面的少年看了一眼这个殷实的农庄主，心知他既说得如此详细，定然是去探望，甚至规劝过住持的，倒也算有情有义。他长叹一声道，“世人钟爱青春红颜，但是须臾之间，鬼卒催促，美色也就像薤间繁露一样消逝了！人一旦死去，魂魄离开了身体，温软的肌肤就化为僵冷，娇艳的颜色也化为惨败，再过几日，便化为枯腊，最后变成白骨。更有甚者，有人尸身膨胀、容颜尽毁，或是脓血流出、臭秽不可闻。美貌又何所依凭呢？我也经历过这些，知道哪怕是绝世的美少年，只要灵魂飘走，遗蜕形骸，也不过是死物了。执着于此，不是很脆弱吗？”

庄主闻言，充满敬意地应和道：“师父说得极是！住持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，所以为了防止稚儿的尸身腐烂，他竟然、竟然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，“竟然把尸体吃掉了！”

“那可是人肉啊！”

少年闻言，以袖掩口，似是大惊失色。

同时，他从端坐变成了跽起，上半身往前倾去。

“然也！他不仅把皮肉吃光了，指爪头发也磨成粉咽了下去，就连骨头，都敲开来吸了骨髓……最后竟是一点也没剩下！”

“呵，这真是恶鬼呀！”

“可不是么！寺里的僧人看住持这番模样，知道住持已经变成妖鬼了，全都吓得四散奔逃。住持也不以为意，就那样一个人待在寺院里。只是一到夜间，他就常常下山来，袭扰村民，有时还掘开坟墓，找尸体来吃。还有的时候，小孩子贪玩，跑到山上去，天黑了也忘了回家，也有被他抓进寺里的……我们顶多也就是在怪谈物语里听到过鬼的传说，而今竟然亲眼目睹了！”

“小孩子失踪这件事，父母劬劳，固然可怜。可是谁知道不是叫野兽叼走吃掉了呢？”

“哪里！第二天孩子还是会回来的。父母问起来，孩子总会说天色晚了自己找不到方向，结果就被一个和尚带到寺里去了，听他讲了一晚上佛法，如今脑袋还昏昏沉沉。而那和尚的身材长相，与住持分毫不差。只是那人眼角下两道红痕，似是刚刚哭过一般。然而，您想啊！那如何是泪痕，绝对是妖纹啊！”

少年蹙起秀眉，道：“这么说，那住持倒是没伤过孩子性命了？”

“……这倒是没有。可是谁能放心啊！他成了鬼了啊！谁知道他有什么企图啊！您想，孩子们头脑昏沉，说不定就是被他吸了精气。而且，幸亏都是些个村童，要是眉清目秀的漂亮孩子，让他想起了他那稚儿，说不定……说不定还要被他吃了肉哩！”

“啧……看来人鬼殊途，居心确是难测啊！其他人呢？有没有谁真的命丧于他？”

“旅人的话我不知道，但本村尚且没发生这样的惨事，只是受了侵扰。大家人心惶惶，也想去找高僧或是阴阳师退治他啊，可是我们这小地方，哪里找得到、请得动那些高人？只好各自锁好门窗罢了。唉！听说了我们这里闹鬼，行脚客人也少了许多。尤其是到了晚上，哪里会有人投宿呢？他们看您又是僧人，才生出了误会。”

少年僧人听罢此言，颔首道：“怪力乱神，单说这一个怪字，就是层出不穷。人类行走于光明，对黑影中的事情就充满恐惧、以为鬼怪。然而大千世界，自然无所不包。是人是鬼，也不过一念之间。人出离生途，就到了死地。有天生长寿的，也有注定夭折的，还有的人，由于因缘际会，或是执迷不悟，就离开了人道，自己踏入了鬼途。唐国有言：炎帝的女儿溺水而死，化为精卫；天帝少女难产而死，不愿安息，披上羽衣化为姑获鸟，也就是物语中所说的‘产女’，她一旦出现就是要带走婴儿；秦朝死于冤狱的人的魂魄，化为人面虫，名曰怪哉，用酒才能化解他们的忧愤；晋朝的时候，有一只妖狐爱慕张茂先，于是化为美少年接近他，张华的辩才不如他，于是认为他一定是妖怪，最后设计把他烧死了；另外还有游方僧人寄宿人家，半夜却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在他身上嗅来嗅去，他抄起禅杖把她打翻在地，这家的女主人掌灯一照，竟是自己的女儿，她哀求僧人救救这孩子，但僧人吃惊，赶紧逃走了。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经过此地，看见田间围了一大群人，一问才知道他们正在活埋一个化成了鬼的女子。至于本朝，我听说，纪州有一个女子名叫清姬，爱恋英俊僧人而不得，为了涉水寻找对方，化为了巨蛇，追到道成寺把两人一起烧死了；大和国葛木山的高僧真济圣人因为对染殿公主心生情欲，结果废去修行，化成了鬼；在户隐谋反的红叶也被称为鬼女；受到丈夫背叛和虐待的怨妇，生成鬼的就更多了；京城的公卿，有人因为在和歌比赛中落败，死后变鬼天天念叨着得意的句子；有人醉心手谈，竟不惜在死后化鬼，附于纹枰之上，只为有朝一日能再次与人对弈；我还有一位朋友，乃是血统极其尊贵的殿上人，也常常在夜间来到朱雀门，与鬼吹笛应和，毫无惧意，二人彼此也十分相得。

“所以您看，人与鬼，善与恶，就是这样流变不定的。五行相生，万物都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啊！我讲的例子之中，有人化妖化鬼，也有鬼变作人。普通人哪里分得清！只是人之所畏，以为自己也不可不畏而已。有些鬼有害人之意，而人一旦发现妖鬼，何尝不是不由分说就想退治它们呢？然而，两道之中，也都有心智纯良之辈，只知游憩于艺，心思近乎赤子、合于天道。佛陀说过，一切众生，皆有如来智慧德相，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。若以此观之，心怀执着，与是人是鬼的身份又如何相干？人相鬼相，具是幻相；‘善’之与‘恶’，相去若何？是以，我却是不怕这鬼。若是蒙您惠允，我愿意去亲自会他一会。如果可能，就把他拉到我们的道上来；要么，就由我来收了他。”

“师父真是慈悲为怀！即便是鬼，也要拉回正道的么？”庄主并没有听懂他那一番大而无当的宏论，只是被那一系列变化的例子所折服，明白了人变成鬼，实在古已有之，震旦有，本朝也有，这次只是让自己村子赶着了罢了；另外就是，这个少年僧人，竟然自告奋勇，愿意替大家去平鬼。

“自然。就作为您盛情款待我的回报了。”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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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吞童子列举妖鬼变化的一段，是向东方PROJECT以及棋魂致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