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xoriente

制怒。去欲。舍耻。
才疏学浅,承蒙喜欢,不胜荣幸。
此处乃草稿/脑洞存留地。
关于TAG问题一律不回应并保留删评论之权利。
【对于任何评论皆保留删除之权利!】
【对于任何评论皆保留恶语相向之权利!】
【关评论随时可能!】
【不爽不要看!】
除了脑洞之外,一般而言,成型的文并非原创,而是某作品的PARO。
我不生产梗,只是梗的搬运工(一般而言不标注原梗,希望读者自己看出来)。
也因此,希望不要抱走我的任何脑洞或梗或点子或idea,随您怎么称呼之;我本身就是抄的了,再抄就不新鲜了。
不可以。我介意。请停止。
要抄去抄第一手的嘛!
求且只求夸我的评论。不是夸我的就不劳烦您告诉我了。

夜色清凉(5)(摸鱼。酒吞童子/青坊主)

算了,一块发吧。

关于注意事项请见(2)。在此不赘述。

祝您愉快。

前文请见:

楔子

(1)

(2)

(3)

(4)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于是两人相对坐定,少年依然是沐浴在醍醐般的月光中,右腿支起,左腿跏趺。如果不是他的葫芦就放在一边,刚才的一切仿佛全然没有发生过。

“我身为妖鬼,并不骗人。进得寺门时说的话,都是当真的——我云游至此,本来就对山下的人类一点兴趣也无;只是看得山上鬼气渺渺,心生好奇,才先去人家里询问的。然后,便听说了大师的事情,上山来看个究竟……”他歪着头莞尔一笑,“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哪!”

“得罪了!原来您并无害人之心……我还以为,妖鬼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呢!”

“大师自己也化了鬼啊。”

这种不勤奋修行的破戒僧人变成的妖怪,在世人口中是叫“青坊主”什么的吧……

“贫僧……”他突然仰头长叹道,“善恶常交战!善恶常交战啊!”

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,等他继续说。

“一方面是自知已经破戒、背叛佛法,佛门清净地,早已容不下我了;但另一方面……我还是想要守护村人、还是心向净土的啊!从前者看来,我确实已堕入鬼道;然而,我身上的人心,还在挣扎,不愿死去……我看到人,尤其是天真无邪的儿童,就不由自主地想把他们留在寺中,尝尝他们的血肉;但是我也知道,自己不能再去作孽了——我自己心头之肉已经被剜去,如何能让别人也骨肉分离呢?”

“所以大师终夜念经,其实是为了抑制自己吃人的欲望?”

“诚然如此。”

“直接放孩子们回家不好吗?”

“我又不舍得——机会难得呀!”

原来就是这样陷入了自我折磨。

“……所以您看,”他接着道,“之前冲撞于您,实是指望要么从恶鬼手中保护村民,要么死在您手里,慷慨赴死,义不旋踵,说不定为这一念之善,也能超脱于地狱;再不然,被其他鬼怪吞噬了身体,也算是个妖魔的归宿。唉!可怜我一边是人,一边是鬼。一边还有善根,一边却已经不得解脱了。”

少年暗自哂笑,刚要开言问他,却转念一想,问了别的问题:

“不得解脱么?这一切从何而起呢,我听说是因为一位美人?”

“……然也。”

他沉默了一会。

“……他叫松若。”

“哦。很美的名字。一定也是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罢?”

僧人诧异地抬起头来,盯着他看。

“您真的这么想?”

“为甚么不呢?”

“凡是知道我们的事的人,没有一个不说我痴狂疯癫、认为他的容貌是祸水的……总之是替我不值。”

“哦?何出此言?”

少年的表情依然如明镜止水一般。

僧人睁着那双本来就大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盯着他看,语调突然激烈起来,“难道不是么?!我为了他,废去修行,堕入了鬼道啊!我本来是完全有希望成为高僧大德的!结果,明知人死不能复生……可是我……”他仰头长叹,声音却像哀嚎一般,“我对他的爱是过分的。像我们这样的出家人,即便是让稚儿伺候起居,与之相恋,也应该做到一心不乱才对,即便身体有所需要,精神总不能沉迷执着于此……”

“呵……”对面的少年挑起纤细的眉毛,示意他说下去。

“但我做不到。在我眼里他……他就是一个人。跟谁都不一样。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不一样。无可替代的。”他缓慢地闭上眼睛,鼻翼翕动,泫然欲泣,“我们明明比谁都更应该知道无常的道理,如露如电,但是……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就开始盼望,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永远不要过去了。他对佛法的颖悟、学着与我辩论,还有一起读和歌、汉诗之类,我经常前一刻还在欢乐之中,后一刻已经在恐惧这一切恐怕马上要消散了。而最后……他身染沉疴,已经说不出话了,就那样一直、一直望着我,握着我的手……最后是人硬把他的手掰开的。”

僧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带了哭腔。

“看来,他放不下你。”

“就是这个词……放不下!而我何尝放得下他呢?这正是‘贪爱’、正是‘执着’,是不应该的啊……出家人四大皆空。我在色欲中挣扎,算什么呢……为什么会这样呢?生、老、病、死,都是苦;怨憎会、求不得,也是苦;爱别离……这是苦中之苦啊。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有这一切啊!”

少年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了然。

“诚然,释迦牟尼舍去王位,也是因为目睹了人类生老病死的不可抗;不过,按你们的说法,佛教本来就是要让人从轮回之苦中解脱,最后成佛的啊。”

他用不解的语调说。

寺僧惨然一笑,道,“我岂不知呢!贫僧早年竭力苦修,一心向佛,唯一的愿望是成为大德高僧。但是却被爱欲所陷,坏去了修行。我固然知道,松若在世之时,我不应执着贪爱于他;他过世了,我更应该好好为他念经修行,助他早登极乐……”

他又长叹道:“但是我做不到!我无法忘怀此事、无法忘怀于他!有时午夜梦回,自知万劫不复,大概要陷于阿鼻地狱,只生出许多恐怖心来。但是,再一回味,我却……毫无忏悔意。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。古人云,‘安禅制毒龙’,然而贫僧一直仰赖的佛法,竟不能胜之,也许这正是情欲的厉害之处。又或许这是前世夙缘纠缠,果报显现,让我不能成佛罢……”

少年又问道,“大师就那般贪爱那稚儿的红颜美貌么?天下美人众矣!若论雪肤花貌、皓齿朱唇,真的无可替代吗?”

又是明知故问。

“非也!”僧人立刻道,“不怕冒犯地说一句,若论风仪秀美,那么,您本人便有皓月之辉,岂是凡夫俗子腐草成质所能媲美的?然而以贫僧观之,也是水不着月……当初,同门师兄弟也有劝慰我的,说所谓美貌,也不过是红粉骷髅、皮肉脂膏的聚合罢了。若是见得软玉温香,化为胀坏血涂、脓烂青瘀,也就不会执着了,所以只要我想想他变丑的样子,自然生出厌弃心、出离心,直至彻悟。但是我……直到生啖其肉,眼见得花容破碎、玉体支离,却还是不得解脱……

“我……到底爱着他。”

“那个规劝您的师父,看到这一幕怎么说的呢?”

“呵呵……他如何看得到?早跑了,比谁都快。”

果不其然啊!

这正合了所谓的白骨观,然而大多数人不过叶公好龙,如何承受得起!

僧人说到此,表情恢复了隐忍和平静,甚至有点笑意。

“我所爱恋的躯体,其实不过如此。我知道的。我眼见得他僵冷的心脏,曾经与我的心脏跳动在一处的,我几口就吃了。以彼心,合我心,相思相忆,其深如许!他的骨骼,我亦磨成粉咽了下去,从此不可分割了。您之前问贫僧,心爱之人血肉的味道如何?哈哈哈哈!痛快啊!痛快啊!为鬼的滋味甘美啊!”

死了的稚儿不在了,活着的高僧也不在了;戒律不在了,死亡也不在了。

就剩下一段情,一个鬼。

少年闻此,只是静坐不动,目光清清冷冷。

“不!不对!”他又突然惊惶起来,容貌变得扭曲,“这是错的!是大过恶!我如何泥足深陷了呀!岂能以鬼趣为乐呢!使不得!使不得呀!”

果然呢……

这僧人可不是个简单的妖怪。

僧人把目光求助般地投向少年,哀求道:“苦啊!苦啊!您退治了我罢!”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一副妖媚鬼相,他大概是觉得乞求鬼来退治鬼实在荒谬,又说,“您是人是鬼都好!杀了我,让我解脱了罢!”

少年这才开口道:“我如何让您解脱?为鬼的滋味,岂不甘美?”

“不!这一切都是罪过!”

“何者为善?何者为恶?”

“情欲爱恋是恶,修行念经是善;破戒堕落是恶,功德福报是善;鬼道是恶,人心是善!”

“汝所苦者,究竟从何而起?”

“从诸恶而起!从心中之鬼而起!”

“如是观之,我却苦是不苦?”

僧人愣了一下。

“自然是毫无痛苦的。”

“则我是人乎?是鬼乎?”

“……是鬼。”

“如果为人是乐,为鬼是苦的话,为何汝人心尚存,却苦不堪言;我全然是鬼,却逍遥自在?”

“……”

夜半的蝉、蟋蟀、莎鸡、蟾蜍仿佛突然一起鸣叫起来。

草虫喓喓,蚱蜢趯趯。

它们是自由快活呢?还是在恶道中痛苦挣扎呢?

“大师啊……”少年见他不说话,又道,“您说,假如两军交战,大兴干戈,则何人最苦?胜者欤?败者欤?”

“都不是。败者虽苦,胜者亦是以丧礼处之;然而要说最苦,却是家园涂炭的百姓。”

“然也。则心中若是‘善’、‘恶’交战,则谁人最苦呢?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古人说,蜗牛左角上有蛮氏,右角上有触氏,二者争战杀伐,追亡逐北。不过旁人所见,不过一蜗牛而已;而今大师心中有所谓人类之道,有所谓恶鬼之道,二者偏要你死我活,又何异于此?这般的挣扎、折磨、烦恼,您说是因为什么呢?”

他忽地一笑道,“呐,若是心中所谓的人道、佛性终究得胜了,汝便真的不再痛苦了么?”

虽然两人之间距离尚远,这字字句句却像是在他耳边吹息一样。

又仿佛是在他心上敲击。

“便真的能忘记为鬼时肆意妄为的痛快么?”

若不是秉着一片真诚把自己交托给了情爱,又如何需要如此苦苦压抑?若不是从根本上对半生所求之道产生了怀疑,又如何需要这般踽踽徘徊?

情一往而深,这不是普通的沉溺肉欲啊……

“……终不能也。”

少年颔首道:“我实在告诉你,持戒全无功德,行善不受福报,都是诓骗人的。若是执意为妖为鬼,从此磨牙吮血、草菅人命,汝又意下如何?便能称心如意否?”

从什么时候起呢?世人所以为的佛法就只剩下了因果祸福,所谓虔诚,不过是阴私藏于内,迷信诱于外,更兼各种狭隘恶毒、排斥异己。

这才是现实。

人们曾经本着赤诚行事,爱恨无所顾忌,偏就有了所谓信仰,整日里唯唯诺诺、战战兢兢。自从功德因果之说兴起,行善的便成了作伪,施恩的只为了市恩,作恶的也拼命遮掩,害人的却能求得心安。

这少年形貌的恶鬼当然从来不敬神佛;然而面前这人,倒还真诚。对于发乎天然的慈悲心,他也不是不喜欢。

“……亦不能也。”

“不忍乎?”

“是。”

“然则欲成佛而不能,欲为鬼而不忍,如何不痛苦?”

“欲成佛而不能,欲为鬼而不忍……么?”僧人闭上眼睛,皱紧眉头,似乎要把这一句话当成苦药一样地咽下去,“说得真好。原来我心中千头万绪,也不过这一言以蔽。”他又带着一点期冀地看向少年,道,“若是人道鬼道都走不通,依您看来,贫僧如今当何去何从,才能离苦得乐呢?”

“路走不通了,何妨就地歇息呢?”

“此处如何歇得?”

“有甚么歇不得处?”

僧人先是大惑不解,然后是难以置信。

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
“可是……沉溺情欲如何能歇得?我恰如置身火宅,被无明业火烧灼,不赶紧找到一条出路不行的呀!”

“请循其本:汝所以痛苦,乃是因为两种力量,相互攻击,把好端端一颗心,折磨得涂炭一般。你说这是‘善’、‘恶’的交战,然而,既然你一心向善,那么降服心中恶魔,应当势如破竹才对;可如今看来,这两者却势均力敌——”

“那必是因为贫僧五阴炽盛,心中软弱!”

“哦?刚才奋不顾身向我挑战、还接了我两个回合的人,若说他软弱,你道我认是不认?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所以,你爱他并没有错。‘不识子都之娇者,无目者也’。人之有情,犹如树木之有枝叶,本来是自然之事。何况,禽兽尚有依恋山林友伴亲子之情,人不及情,不死何为!要依我说,偏要给自然之事加以恶名,然后徒劳地加以对抗,这才是痛苦之源。智者以理化情,不是以理绝情,因为情感可以转化,却不能断绝。譬如山花绽蕊,譬如桃李结实,譬如鸢飞鱼跃,譬如江水流波,又有谁能阻挡得了?首先是要与情欲和解。所谓天上地下,唯我独尊。你心中自有个真性情,一旦觉悟了,便是尊贵无比,何必在意别人给它起甚么名字呢?给它起了名字,从此就陷入了名的束缚,为天然的东西,加上了各种矫饰。最后本心反而泯灭无存。你想要做人,却羡慕鬼的放肆;想要为鬼,又追求人的慈悲——然而宁不知人也能放肆、鬼也能善良吗?此外,你不忍吃掉村里迷路的孩子,乃是不想让他们的父母也尝到失去所爱的痛苦,这不正是因为你用情至深、推己及人所来吗?而你想去吃人肉,不仅吃掉了松若的尸体,乃至于抠坟掘墓,却是因为你一心修佛,想参透生死、凭借满眼白骨来断绝情欲所致!到底何者为善,何者为恶呢?真的是人心为善,鬼道为恶吗?为甚么鬼就一定不如人呢?!哪里不是佛门?何处没有鬼途?有甚么歇不得处?”

“阿弥陀佛!”僧人听罢,双手合十,半晌默然不语。

良久之后才深施一礼道,“我今日方算是蒙得救拔了!只是可叹贫僧一直心绪纠缠,竟然陷于无明。想想往日诸多痛苦,真是一场大梦。”

“何者是梦?何者是真?今生一场大梦,更有梦中之梦。我想说的是,即便是那纠结折磨,也是你的一部分。如果所谓彼岸,就在当下 ,那么一息一念,其中都有真意。以为误入歧途,实际上谁知道不是捷径呢?若是再进一步,难道就必须去此取彼、用人或鬼定义自己吗?人有人的幸福,鬼也有鬼的逍遥。然而,众生循着自然,各自无羡,也就是降伏其心了。”

僧人了然地笑了,“甚好!那么依您看来,贫僧应该怎么做呢?”

“生老病死、佛法鬼道,甚么善恶、甚么生死,您都已经历过、思考过了。这一切尽备于您,而如今……”

他伸出手去。

“您且随我来!”

两人出得寺门,步入庭中,少年往天上一指,只见一轮明月依然没有沉落,在天空中和悦地放出光辉。

僧人抬头望去,又惊又喜,不由道:“这月色竟如此圆融朗澈?”

少年拍手大笑道:“是了!是了!此处不正是清凉好地方么?”

他引着寺僧来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前,安顿对方坐下,并把自己带的斗笠戴在了他头上,又道:“汝且不必离开此地,我有两句证道歌,自可慢慢消化——”

乃歌曰:

“江月照,松风吹。

永夜清宵何所为?”

寺僧喃喃念了一遍,终于,两行清泪从他的眼中流了下来。

“贫僧因为自己执着,一直对鬼心存憎恨恐惧,未曾想直到今天,才明白了真修行;而最终渡我的,竟然是鬼。只是如今尚未请教您的名讳?”

少年道:“我如何能渡人?且不说您只是自渡,我自己也全无厌离秽土之心。所谓净土,只是而今现在;领取了,就是解脱。

至于我的名字么……我乃大江山酒吞童子是也。”

“原来阁下竟是鬼王,实在如雷贯耳。”僧人双手合十,一道光从他的眉间透出,在酒吞童子掌间化作一个名字,然后缓缓消失了。

“这是贫僧当初的本名。施主振聋发聩,贫僧心悦诚服。从此以后,愿意许您以驱驰。”

于是两人就此别过。天光大亮之时,酒吞童子已经回到村庄里,与那里的人类道别了。

 


评论(1)

热度(12)